“官道分明已经疏通,灾民也已安置妥当,子珩堂堂亲王,凭什么出尔反尔对少爷动手?”管家看着陈骏长大,心疼不已。

陈进德负手而立,面色极为凝重——在这临阳县,向来就只有他欺凌别人的份儿,岂料如今竟被子珩给蹬鼻子上脸了。

管家可以想象陈骏手指被切时死去活来的模样,悲痛万分地说:“大人,少爷在他们手中必是受尽折磨,怕是等不到那位爷的救援了啊!”

陈进德灰白的浓眉猝然一挑。

那双浑浊的眼睛瞳仁几乎压成一线,透出一股阴沉的锐利,他声音冰冷:“既然等不到,那便不必等了。”

管家以为大人想到了妙计,双眼蓦地亮起了光。

陈进德沉吟片刻,闭了闭眼,涩声道:“纵使我如子珩所愿认了罪,子珩便能放过骏儿了吗?他打仗的时候杀了多少人?打仗可不讲求礼让,说白了,那就是一土匪!根本不会与我们讲道理!”

管家听到这话,这才知道大人是要弃车保帅,赶忙苦口婆心地劝:“大人,大人不可啊!少爷膝下只有两个女儿,少奶奶如今身怀六甲,还不一定生的就是儿子,少爷现在就是陈家的独苗,若是少爷没了,大人如何向陈家的列祖列宗交代!”

“那你说我该怎么办?”陈进德反问,“把骏儿一人搭进去,和把我陈家全都搭进去,你让我怎么选?”

管家微微张了张嘴,最终只发出一声悲哀的叹息。

陈进德捏指成拳,深恶痛绝道:“放心吧,我定会杀了子珩,替骏儿报仇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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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骏自从被人抓回来就没有吃过东西,身上到处都痛,伤口处尤甚——那两根手指没人给他包扎,伤口至今还暴露在外,稍微一动,便能让他疼得五脏六腑都揪到一起。

眼睛被蒙着,他不知现在是何时辰,为了让自己忘了疼,他开始回忆此生快活的时光,谁知忘了皮肉之苦,心却疼得直抽抽——他生来高人一头,别说临阳了,附近几城的大街上,他都能横着走,就连自己当初被柳知源废武功时也没这般绝望。

几个月前,子珩跟庞夏打仗,十七战十七胜,还都是以少胜多,这人多么阴险狡诈可想而知,此次自己落到他手里,恐怕的确如他一开始所言,不会善终了。

意识到这一点,陈骏脑海里浮现出妻子的脸,紧接着又是那两个女儿的脸——直到此刻,对发妻瞧不上眼的他才发现老婆陪伴自己的时间最久,自己的女儿原来那么可爱。

他越想越悲,后悔自己怎么就不对她们好点,忍不住就啜泣起来,结果一哭受了内伤的肺腔就像是被撕裂一般剧痛难耐,于是又只好逼着自己冷静。

他曾经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逍遥快活的人,这一会儿又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悲惨的人。

该怎么做,才能让子珩放了我呢?

他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一个法子来,如此巨大的落差之下,有一条思路却变得格外明朗——若是自己和爹被定了罪,妻儿定会受到牵连,可他若死了,子珩反而会拿爹没办法,这样爹也会加倍疼爱他的妻子和女儿。

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,有人走到他面前,扯掉了他蒙眼的布,他本能地眯起眼,待视野渐渐变得清晰,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张绝世倾城的俊脸——这人穿着裙装,胸脯丰满,若非**在外的喉结足够明晰,根本无法辨别是男是女。

陈骏用力眨了眨眼睛,再去看,那张俊脸依旧美的令人难以挪开视线,眉眼间却徒增了几分彻骨的冷意。

子珩瞧着他,冷声问:“你知本王为何又断了你的一根手指?”

陈骏挪开目光,逼着自己从这张脸的魅惑中走出来,道:“……为何?”

“本王送第一根手指过去,意图很简单,就为了让你爹派人去救灾。”子珩察觉到他在躲避自己的目光,伸手捏着他的下巴掰正他的脸,让他与自己对视,“然而你爹却置若罔闻,无动于衷,所以本王无计可施,不得不再送第二根过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