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67 谷底有人

过了好一阵子，奇特的叫唤声未响起，姬云飞忍不住怀疑，自己是否过于敏感。

他刚放松下来，把宝剑插回鞘中，那声音又来了。这次不是叫名字，说了另一个词：“峡谷……”

一开始姬云飞没听明白，经反复琢磨，觉得可能是“峡谷”两个字。

这是何意？

那个传音的人，或者说窫窳，在暗示去峡谷么？

姬云飞有点儿不知所措，这事儿实在是莫名其妙，诡异莫测，难做正确的决断。

行走江湖，第一要务是不能被敌人牵鼻子走，也就是说，敌人希望做的事情一定不能做，必须反其道而行之。虽不能断定发声者一定为敌人，但他不敢露面，明显是怀揣鬼胎。

正当踟蹰的时候，尖细的语声第四次来临，并带上了几分焦急，乃前三次所未有。

“峡谷……”

姬云飞心一横，便过去瞧瞧，到底是谁在捣鬼，想要干什么。

在森林中走了老半天，姬云飞始终没多想身在何地，现在听到“峡谷”，才恍然醒悟。莫非这里是苍梧大森林？那么，峡谷就是指猛虎大峡谷，深陷地下的渊薮。

苍梧木十分之高，每一棵都有两三抱粗，树干笔直，八九米以上才生出枝杈。树中高者达五十多米，矮的至少有三十米，庞大的树冠连接在一起，遮天蔽日。

姬云飞跳跃，抓住一根粗大的横枝，摆动身体发力**起，上至更高的树枝，再连**几次，穿出树冠登上了顶梢。

时当黄昏，夕阳正坠入远方的山峦，树海连绵起伏，在光线中变幻，或阴暗或通红或反射余烬般的光亮，无穷无尽。

姬云飞判明方位，贴树梢朝西南飞行。

天空愈来愈昏暗，太阳隐没，月亮显形。飞了一个多小时，大峡谷仍渺无踪影。望出去，树海黑茫茫一片融入夜色中，什么都看不清。

毫无征兆，召唤再度传来：“哦，仙人指路……”

姬云飞顿生诧异，敏锐意识到话语中的蹊跷，那听起来不完整，像是对话中的一段。先前也是，仅第一句完整，后几句有些断续，因不是很明显，姬云飞没在意。最新的一句非常清晰，在“仙人指路”之前，说话人“哦”了一声。

附近有人在跟踪，并对话？

貌似不可能。

首先，在太阳消失前，空中一览无余，绝对不会有第二个人。其次，从下方的森林追踪也做不到，地面奔跑的速度远跟不上飞行。况且森林内草木横生，慢慢走都有困难。

姬云飞好奇心大起，平添了几分动力，非把怪事弄明白不可。

尽管第一次涉足苍梧之渊，不熟悉地形，但大方向有数。太华山在森林的东北端，大峡谷从森林的中间穿过，只要坚持往西南方飞，总能抵达。

借月亮为路标，姬云飞急速赶路，那个奇异的声音再也没出现。

突然之间，森林截断，前方展露大片的空旷，大峡谷到了。

下方是一道陡直成九十度的岩壁，宛如用刀劈开一般，“如临深渊”，站在裂谷边向外探头，用这个词来形容再贴切不过。

许多没来过大峡谷的人误以为，从一边能望见对岸，像常见的山谷那样。实则大错特错，此刻呈现在姬云飞眼前的景象，便如从高山上俯视平原。因为裂谷最狭窄处有两千多米，最宽处有几十里，对岸遥不可及，谷底面积宽广，与平原无异。

峨嵋山系中也有几条峡谷，与眼前的苍梧之渊相比，简直是盆景园艺。

姬云飞被上天的鬼斧神工震撼，凝望雄伟壮观的大裂谷，神为之夺。

忽然，裂谷中传来隐约的声响，从东方而来，不断接近。声音逐渐放大，密集沉重，像云层上的一连串闷雷。

姬云飞迎声音飞去，同时往谷底降落。很快，他见到了来源，一大群动物正在狂奔，无数只蹄足敲打大地，尘土飞扬。

动物有上千之多，形貌类似斑马，头上生着梅花鹿一样分叉的犄角，奔速极快。这叫“銎蛩”，是北方草原上常见的大型食草动物，人畜无害。

大半夜不睡觉，受惊似地乱跑，是遭凶残野兽追杀么？

蛩蛩经过后，姬云飞在原地等待了几分钟，未见任何动物现身。他颇觉有趣，加上暂时没地方可去，于是追赶蛩蛩，欲看个究竟。

尾随五六里地，前方闪现微弱的火光，紧接着，火光旁好几条人影飞上天空。

姬云飞赶忙落在地面，隐身在草丛中，慢慢地往火光处潜行。

那些人在谷地宿营，搭建着帐篷和篝火，蛩蛩来得太快，他们来不及收拾东西，匆忙飞上天躲避。

蛩蛩群疾冲而过，将营地践踏得狼藉一片。待安定下来，十几个人从天上降下，面对惨状，或叹气或咒骂。

谷地中有许多小动物，被蛩蛩惊扰，从藏身处逃出来乱蹿，恐慌地鸣叫，到处嘈杂不堪。

趁此机会，姬云飞猫腰飞快地跑近，躲到十几米远的一块岩石后。

那些修道者未发觉，一边收拾东西重新生火，一边议论。

“蛩蛩一定是遇见了猛兽，这等跑法，不要命一般。他奶奶的，不会是窫窳来了吧？”

说话者是一名矮小的汉子，嗓门宏亮，言辞粗鄙。看样子很有身份，因为大多数人都在干活，仅包括他在内的三个人袖手旁观。

另两人中，一个是中年士，风度翩翩；另一个是女子，脸部轮廓深邃，头发金黄，居然为星罗国人氏。

中年士说道：“或许同猛兽无关，要地震了。我曾听本地的百姓说，每当地震前几天，蛩蛩就惊恐失常，成群结队地逃离。在一些古中，也提到蛩蛩有预测地震的本能，其中有一本是贵派前辈逐日尊者所写。”

瘦小汉子道：“齐先生见闻广博，想必不会错。地震无所谓，咱们都会飞，哈哈哈。”

中年士微笑着吹捧：“欧阳掌门在此，无论天灾还是猛兽，皆不足道耳。”

姬云飞在岩石后听见这几句对话，心下狐疑。欧阳掌门，修道界只有一个，即黄山派掌门欧阳猛。那中年士姓齐，走动时下盘漂浮不像修道者，而瘦小汉子对他十分尊敬，难道是名士齐思退？

并且，瘦小汉子说出的“窫窳”两字，更让人心惊。